超越合規要求
香港公司治理公會會長李俊豪（執業資深會計師）對公司應採用哪種治理方法抱有深刻見解。他認為為了實踐企業和持份者的策略價值，公司應採用原則性準則的治理方法，而不是採用規則性原則。他闡述他為何希望能擴大公眾對治理專業人士職能的認識，及他們如何透過與會計師合作，從而推動可持續發展。
撰文：Jemelyn Yadao
攝影：Raul Ariano
香港公司治理公會（HKCGI）是一家獨立的專業機構，在香港及中國內地為治理專業人士頒授專業資格。於2022年1月，HKCGI宣佈李俊豪（執業資深會計師）當選新任會長。他為現任HKCGI會長兼德勤中國專業技術部合夥人，他表示：「我很高興能夠成為會計師及治理專業人士，會計資格賦予了我們許多機會。」
李俊豪獲得會計師資格後，展開了其技術諮詢的職業生涯，並直接參與了本地財務報告準則的制訂，以及國際財務報告準則的發展。他在過去三年均出任香港會計師公會財務報告準則委員會（FRSC）主席。李俊豪表示，這段經歷使他認識到基準原則的重要意義，不論對審計師或治理專業人士均十分關鍵。
李俊豪接受採訪時，正在上海出差。他表示：「在財務匯報中，我們必須遵循原則性準則，我亦見證了這些準則的發展。我認為，若要成為一名成功的治理專業人士，我們需要真正理解規則背後的基本原理，以達到更佳的治理目標，而不應僅僅將其視為任務來完成，因為我們無法只根據規則來確定每種情況應採取的措施。鑒於交易及商業環境的複雜程度，公司必須應用相關原則，而非單純遵循規則。因此，擔任FRSC主席的經歷對我而言十分珍貴，進一步堅定了我為治理專業人士發展作出貢獻的願望。」
李俊豪還認為，擔任FRSC主席的經歷，為他現時擔當的職務奠定基礎。在這期間，他培養了多項關鍵技能，他回憶道：「那段期間我需要與委員會成員和其他持份者密切交流，其中包括監管機構、編制者，以及國際會計準則理事會等其他來自全球的準則制訂者。這些經歷磨練出我的組織能力和談判技巧。而我獲得的另一項重要收穫，就是學懂聆聽及理解持份者的需求與關注事項。這些品質對我現時擔任HKCGI會長來說均非常重要。」
擔任主要顧問
HKCGI為特許公司治理公會（CGI）的香港／中國內地屬會，至今已有逾70年的歷史。CGI於1891年在英國成立，當時稱為秘書公會（Institute of Secretaries），其成立目的是為了代表公司秘書這一新興職業的利益。李俊豪說道：「香港／中國內地屬會是CGI發展最快的分會之一，除了擁有超過10,000名會員及學員外，他們亦是許多上市公司和跨行業治理部門的重要代表。」
成功取得會計師資格後，李俊豪決定參加HKCGI的特許公司治理專業資格課程的考試。他於1997年成為HKCGI和CGI會士，並於2013年成為資深會士。對於這段經歷，李俊豪回顧道：「我是一名專業會計師兼審計師，這項專業資格在我的職業生涯裡十分寶貴。在資格認證過程中，我需要學習各種知識，從而深入理解公司治理範疇，包括董事的責任與義務、風險管理以及策略管理。因此，作為一名專業會計師，除了正確編制財務報告外，良好的公司治理始終是我所關注的事項。我堅信愈出色的公司治理，就愈能為機構帶來更美好的未來。」
HKCGI的前身為「香港特許秘書公會」，後於2021年7月更名並沿用至今，務求重塑其形象。李俊豪表示，治理專業人士所承擔的職責愈加廣泛，HKCGI更名旨在提升公眾對他們的認識，同時亦反映會員，包括他自己，均是來自諸多不同的從業背景。
李俊豪解釋道：「過去許多會員的職責都集中在合規事務，以幫助其所屬機構符合監管和合規要求。有見於我們目前處於十分動態的環境中，治理專業人士已成為董事會的主要顧問，而董事會所關注的事宜亦更為廣泛，包括性別多元化、風險管理、可持續發展等方面。現今的治理專業人士仍是監管合規範疇的專家，但同時也是幫助機構檢視業務目標、協助以業務來回饋社會的專家。」
他進一步補充，HKCGI會員及學員的職銜與工作範疇，亦反映治理專業人士愈加廣泛的職能和責任。他表示：「HKCGI的新形象旨在反映我們作為公司治理高素質的專家，在香港及中國內地所擁有的獨特地位和關鍵角色。」
李俊豪（執業資深會計師）於2019至2021年擔任香港會計師公會財務報告準則委員會主席，同時亦是Revenue Recognition Advisory Panel及Disclosure Initiative Advisory Panel等諮詢小組成員。
專注目標
李俊豪指出，有一些香港及中國內地的上市公司將實行良好公司治理僅僅視為合規事務，而非提升業績的契機。他表示：「對於上市公司以及向其提供諮詢的治理專業人士而言，採取例行公事形式來遵守香港的《企業管治守則》是十分容易的事。但若然採取原則性準則形式，公司則需要更深入研究，並需要涉及董事會參與。」李俊豪補充道，儘管採取後者或許較為困難，但帶來的得益卻十分龐大：「我認為，公司可在治理報告中闡釋其機構如何遵守《企業管治守則》中的原則，從而可由不同角度向公眾展示其管治情況。據我觀察，分析師與投資者，尤其是機構投資者均十分依賴公司治理報告中披露的信息，因這些報告能夠展示治理標準的水平。」
李俊豪指出，儘管目前仍有公司傾向將公司治理視為合規事務，但亦有部分公司正在轉向為以持份者反應、目標為本的治理方式。李俊豪說道：「目前，企業的高級管理層不再只着眼於短或中期的盈利能力，而這情況無疑已成為一種趨勢。企業亦更為關注業務可持續性。因此我們應當採取『目標為本的治理方式』，專注於機構如何回饋社會，而不是如何取之於社會。我堅信目標為本的治理方式是未來的大趨勢。」
HKCGI制訂了有關目標為本的治理方式實務指南，以協助治理從業人員掌握相關知識，令他們具備支援企業順應上述趨勢發展的能力。李俊豪舉例道：「我們於1月成功舉辦了氣候變化會議，由HKCGI資深會員與香港環境局局長合作主講。此外，我們還與香港交易所等監管機構及行業領袖共同探討氣候相關問題。」
李俊豪表示，香港公司仍需花費甚多功夫去解決董事會女性比例長期偏低的問題。他引用HKCGI去年發佈的《錯失機遇? — 香港董事會成員性別多樣化評估報告》中的內容，該報告呼籲當局應在六年內修訂《企業管治守則》，當中包括規訂提升香港企業的董事組成中的女性佔比至30%。李俊豪稱：「此目標只屬自願參與性質，但在某程度上亦可達到『不遵守就須解釋』的原則。」該報告還指出，截至2020年7月，恒生指數50家上市公司的董事會的女性比例仍然只有13.7%，即女性董事僅佔董事總數的七分之一。李俊豪進一步分析：「人們普遍認為董事會多元化有助其提升效率，令公司提高績效，從而讓公司達至更佳治理水平。董事會組成多元化十分重要，目前香港公司董事會的女性比例偏低，無法達到國際金融中心的標準。若我們不充分利用能夠勝任香港企業董事一職的人才，女性將會錯失職業發展機遇，莫論為香港企業及社會服務。」
風險管理意識
李俊豪表示，治理從業人員務必持續了解不同範疇的潛在風險，尤其是企業現時愈發依賴他們應對各種社會及經濟挑戰。他詳述道：「了解不同範疇的潛在風險頗具挑戰性，尤其在目前的情況，如新冠疫情危機、政治問題、俄烏衝突等不同事件的動態發展，這對公司的持續營運都會構成重大影響。作為治理專業人士，我們應當掌握不同範疇對公司的潛在影響，並有效地向董事會提出相關建議。」
李俊豪指出，治理專業人士所面對的另一項挑戰，是他們需要履行不斷演變的職責。HKCGI會員不僅會針對公司的內部控制及監管合規框架提出建議，還會就其他不同事宜，如管理氣候風險，環境設置、社會和管治（ESG）目標，以及應對其公司的主要持份者不斷變化的期望。
李俊豪表示：「上市規則和《企業管治守則》明確規定，公司秘書是董事會的主要治理顧問，負責向董事會報告涉及公司的最新法律與法規。因此，在全球奉行的良好治理的過程中，我們的職責變得更加複雜。」根據2021年7月3日起生效的最新上市規則，公司秘書屬於上市公司高級管理層中的一員。他補充道：「此外，嶄新科技助公司秘書在管理工作上日趨自動化，變相促使這職位在策略層面上的重要性提升。」李俊豪表示，HKCGI通過其持續專業發展課程幫助會員掌握形勢變化，目前的重點主題包括董事會動態、風險管理和可持續發展。持續專業發展課程中亦包括HKCGI的企業規管最新發展研討會，會議吸引約2,000 名治理專業人士參加，以了解規管及相關要求的最新發展。
與會計行業一樣，HKCGI目前正期待國際可持續發展準則理事會（ISSB）制訂首批建議準則。ISSB的成立旨在為建立一套全面性兼具全球基準的高質素可持續發展披露準則。李俊豪表示：「ISSB將設立一些企業應當遵循的基本原則，這種方式與我過去在香港擔任香港財務報告準則制訂者的經驗相當一致，因為香港財務報告準則與國際財務報告準則亦均以原則為本，而非規則為本。ISSB必會致力促使不同的司法管轄區保持一致性、可比較性的可持續發展事宜上的披露。在ISSB成立之前，曾有聲音批評此範疇的準則制訂方式各自為政，令企業難以遵循，同時令持份者難以理解或比較不同企業的可持續發展報告。」
對此，李俊豪期望首批建議準則能適時地發佈並進行全球性諮詢。「現在，ESG事宜經常是董事會議程之一。我相信，治理專業人士對於促進機構具有更佳治理水平中擔任關鍵角色。」
李俊豪現擔任德勤中國專業技術部合夥人，兼任劍橋大學賈奇商學院（Cambridge Judge Business School）會計碩士項目顧問。
與會計師攜手
李俊豪回顧道，自他初次考慮其職業發展後，社會對於會計師一直需求甚殷。他表示：「當時股市行情良好，經濟活動和市場交易也在擴張，因此社會對專業會計師的需求巨大，我認為目前仍是如此。我們很幸運能夠成為專業會計師。」
他的職業生涯始於為其中一間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擔任審計師，他在此期間獲得了會計師資格。李俊豪回憶道：「當時，我發現許多商界會計師不僅擔任財務總監，還同時兼任公司秘書。因此，我認為如我日後決定在商界發展事業，獲得HKCGI的專業資格將為我帶來競爭優勢。」
最終，李俊豪決定繼續在事務所工作，而他的企業治理知識則運用於審視董事會的有效性上。他補充道：「作為審計師，我們專注於為客戶提供改善內部流程，及董事會流程的相關建議。憑藉對公司治理的深入理解，我能夠更有效地幫助客戶明確改善上述兩項流程。」
隨後，李俊豪轉為向技術範疇發展，並改變了職業生涯方向，開始專注於會計和審計準則以及其他相關監管要求，最終於2017年成為德勤中國專業技術部合夥人。李俊豪回憶着20年前初加入事務所技術部門時其中一個既難忘又混亂的時刻，他說：「我的大女兒出生時，我正準備與客戶舉行會議！幸運的是，我的同事在那段時間均非常支持我。他們是很優秀的夥伴，並且非常包容地為我承擔部分工作，令我能夠兼顧工作和家庭。」他補充道，他那時正在發展其技術專長，同時努力適應新手父親的角色。
李俊豪深信，會計師在提高企業的內部公司治理水平方面發揮關鍵作用，尤其在樹立正確理念方面。他建議道：「會計師應當相信卓越治理將帶來更好的未來，這一點非常重要。我相信，內心懷抱信念，定將影響自身行動，繼而對企業以至整個ESG環境產生積極影響，因出色的治理水平是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關鍵。」
李俊豪鼓勵會計師們積極培養其治理技能及知識。他介紹道：「根據HKCGI的專業資格快速獲取途徑，會計師只需參加兩個單元的考試即可加入HKCGI。成為會員後，他們即可參加活動和研討會，學習公司治理的相關技能和知識。」專業資格快速獲取途徑適用於擁有五年或以上相關工作經驗的合資格會計師或律師。
李俊豪相信會計師和治理專業人士可在ESG事宜等多個範疇合作：「治理專業人士總不會是所有治理範疇上的專家。因此，公司秘書無法替代會計師，正如會計師亦無法替代公司秘書。治理專業人士需要互相結合相關經驗，為公司創造正面影響。」
李俊豪的女兒是名醫學生。受女兒啟發，他將治理專業人士的角色比喻為家庭醫學專家：「家庭醫學專家為個人提供持續且全面的醫療保健，但在必要時仍然需要其他專科醫生的特有經驗和知識。治理專業人士和公司秘書亦是如此，知道應在何時徵求會計師或其他不同人士的意見。」
本文為編譯版本，原文Beyond compliance首發於香港會計師公會會員雜誌《A Plus》2022年第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