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財富
家族辦公室是香港財富及資產管理行業的重要增長範疇，目前香港正致力鞏固作為家族辦公室的樞紐地位。本文將探討香港為在該範疇保持競爭優勢而需面臨的挑戰，分析高淨值家族不斷演變的需求，並闡釋會計師如何在這蓬勃發展的行業中發揮作用。
撰文：Nicky Burridge
插圖：Axel Rangel García
儘管新冠疫情對經濟表現帶來挑戰，但亞洲超級富豪的數量仍在大幅逆勢增長。根據財富研究公司Wealth-X發佈的《2021年全球超高淨值人口報告》（World Ultra Wealth Report 2021），亞洲擁有3,000萬美元及以上財富的人士共有87,460人，相關群體的財富總值達到10.2萬億美元。
這類超高淨值人士漸趨尋求家族辦公室服務，以協助其管理財富並制訂繼任規劃，此趨勢為金融服務業創造重大機遇。
為了鞏固香港作為家族辦公室的樞紐地位，香港特別行政區財政司司長陳茂波（資深會計師）宣佈，計劃於2022-23年度財政預算案中對家族辦公室提供稅務寬減。該提案預計將自2022/23課稅年度起生效，由單一家族辦公室在香港管理的家族投資控權工具，其合資格交易可獲豁免繳付利得稅。
若想獲得稅務寬減資格，該等家族辦公室的中央管理和控制須在香港進行，並由同一家族的關聯人士獨家持有，所管理的資產平均總價值至少達到2.4億港元，亦不得從事商業或工業活動。
現職匯智集團總裁特別顧問、瑞橡資本合夥人兼財富管理及家族辦公室主管、香港特區政府投資推廣署前財經金融行業主管兼家族辦公室環球主管黃恆德（資深會計師）表示：「建議的稅務寬減制度將有助吸引更多家族辦公室來港落戶，以帶動更多投資管理及相關專業服務的需求，當中包括金融、法律和會計服務。這亦豐富了香港的資金池，為金融服務業創造更多商遇。」
德勤中國稅務合夥人潘宗杰（會計師）表示贊同並指出，該舉措將為家族辦公室提供稅項確定性，從而提升香港作為家族辦公室中心的吸引力。他表示：「目前的稅務環境複雜多變，例如香港政府優化外地收入豁免徵稅機制，並預計將於2023年1月1日起生效。因此，家族辦公室的稅務寬減制度擁有頗為確定性關鍵。」
但是，Consortium Family Office Limited高級合夥人吳俊輝（會計師）指出，這項寬減制度僅適用於家族投資控權工具，這大概將涵蓋為單一家族管理資產的單一家族辦公室，而並不適用於打理多個家族資產的多家族辦公室。他認為：「部分專業人士及從業人員提出，該制度適用範圍過於局限，對打造香港成為家族辦公室樞紐作用不大，因該制度僅適用於單一家族辦公室，但這將錯過了家族辦公室業務中的主要部分。」
競爭優勢
在宣佈最新稅務寬減制度建議前，香港已成為單一家族辦公室與多家族辦公室的熱門地點。
盈達資本是一家專門從事家族辦公室的精品投資公司，其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陳詠芝（會計師）指出，香港作為發展成熟的金融中心，不單能提供多元化的金融服務及廣泛的投資策略，亦擁有專業服務以維持家族辦公室有效營運。因應這些優勢，香港對於家族辦公室而言是頗具吸引力。
吳俊輝補充道，香港是通往中國內地的門戶，這不僅為其創造了重要的商業及投資機會，也賦予這城市獨特優勢。他指出，家族資產管理涉及兩大範疇，即財富保值與財富增值。對此，他詳述道：「財富保值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法律原則及其實施，以及法律和法院體系的完整性與有效性。我相信，大多數普通法司法管轄區均聲稱其體系與基礎設施最為完善。而香港地位獨特，既是粵港澳大灣區的樞紐，更是中國內地的門戶。與此同時，一國兩制方針也令香港更具優勢。」
畢馬威稅務合夥人、香港會計師公會內地稅務委員會成員李文杲（會計師）進一步補充，家族辦公室不僅管理家族財富，同時還協助其制訂繼任規劃，而香港穩健的法律體系和完善的信託架構，成為設立家族辦公室的理想城市。
此外，李文杲還認為，香港匯集了多元化教育機構，包括知名公立學校和各大國際學校，亦是通往內地知名學府的門戶。雖然這與家族辦公室的營運並無直接關聯，但仍然提升了香港作為理想選址的吸引力。他闡釋道：「家族通常會選擇成立其家族辦公室的地方為基地，而從教育角度而言，香港處於有利地位。」
日益增長的領域
黃恆德指出，家族辦公室是香港財富及資產管理行業的重要增長範疇。他分析：「家族辦公室業務正蓬勃發展。據某行業報告預測，預計從2021年至2026年，亞洲和大洋洲超高淨值人士的數量將增長33%，從而顯著提升市場對家族辦公室的需求。對於資產管理行業而言，這是一個難得而理想的機會。」
黃恆德補充，香港政府推出了多項有利於家族辦公室發展的舉措，其中包括最新推行的有限合夥基金制度，該制度能夠降低成立與營運成本。此外當基金的主要投資活動是在香港進行時，在特定條件下可享受附帶權益的稅務寬減。該制度還引入簡化了的基金遷冊機制，以便利外地基金能以有限合夥基金或開放式基金型公司的形式在香港重新註冊，並享受附帶權益的稅務寬減。
此外，香港投資推廣署現已成立一支專門團隊FamilyOfficeHK，為有意來港營辦的家族辦公室提供一站式支援服務。黃恆德稱，截至2022年6月1日，該團隊已處理了來自不同地區超過50宗個案，涵蓋牌照、簽證及營銷協助等事務，並且已成功協助至少13個家族辦公室在港成立或拓展業務，其中包括來自中國內地、歐洲、東盟以及北美等地區的家族辦公室。
潘宗杰認為，利得稅豁免的建議、現有的統一基金豁免和附帶權益的稅務寬減，將有助於吸引家族辦公室通過不同的投資控股或基金結構在港管理資產。他表示：「香港推出了多項基金工具，例如有限合夥基金、開放式基金型公司等，這些工具在過去一年間愈發受歡迎，並將成為促進投資結構『離岸化』的催化劑。」
李文杲分析稱，市場對繼任規劃的需求日益提升，當中中國企業家對此需求尤為顯著，有助驅動該行業於未來數年內的增長，他詳述道：「廣義而言，繼任規劃涉及將財富與家族企業傳承至合適人選，同時保護家族財富，令其能夠世代相傳。展望將來，家族辦公室的數目將持續增加，尤其中國家族對第三代繼承人的關注明顯提升，因而需要將焦點放在繼任規劃與財富保障。對他們而言，這與提升業務和投資回報同等重要。」李文杲進一步補充，各個家族的情況都有所不同，因此其繼任規劃亦不盡相同。舉例說，有些家族認為家族企業代表其家族價值觀，因此希望世代經營其家族生意；而也有部分家族傾向於退出其家族企業，並將財富用於其他投資以延續財富傳承。
陳詠芝相信，香港將受益於中國內地不斷增長的財富。她表示：「中國仍有巨大潛力可充分利用。現時中國家族辦公室仍處於起步階段，有很多中國內地家族現正於香港尋找離岸資產管理公司。」
然而，香港如需進一步提升其作為家族辦公室樞紐的吸引力，仍然需要克服許多挑戰。李文杲指出，目前家族辦公室與金融服務業有着相同情況，同樣遇到人才短缺和抗疫措施窒礙人才流動等問題。
他補充稱，香港還無可否認地面對着來自新加坡的家族辦公室行業的激烈競爭，並說道：「在吸引家族辦公室進駐方面，新加坡是香港的強大競爭對手。新加坡與香港均將其定位為金融中心，兩地存有許多相似之處，因此新加坡同樣為家族辦公室的熱門地點。」
陳詠芝補充稱，通過加強與其他市場的聯繫以增加投資機會，有助鞏固並提升香港的吸引力。她表示：「我期待見證香港能比其他競爭市場更快推出多元化的獨特金融產品及平台組合。」
吳俊輝建議，香港應當採取更具策略及協調性的方法，以鼓勵家族辦公室落戶香港，並由一個特定政府部門負責管理這範疇。「新加坡金融管理局負責為當地的家族辦公室提供一站式服務，涵蓋稅務、簽證等各個方面。然而在香港，從業人員必須於證監會申請相關牌照、於入境事務處申請工作簽證，並與其他相關人士商討辦公空間及招聘事宜。香港需要配備一支專門及專業的團隊，以節省家族辦公室從業人員的時間與精力。」
除此之外，吳俊輝還建議香港應當簡化發牌制度，以便出資家族以及被家族辦公室雇用的專業人士獲取簽證和學校名額。李文杲則認為，政府可以考慮適當放寬條件，讓家族成員能更容易地獲得香港永久居民身份。他闡釋道：「目前如需申請成為香港永久居民，必須在香港連續居住七年或以上，這項規定較國際標準更長，因此香港各界均呼籲重新審視入境及移民政策。香港早於2015年已暫停推行資本投資者入境計劃，現時可能正是重新審視該計劃或考慮制訂新計劃的理想時機。」
多變的投資趨勢
現在設於香港的家族辦公室在投資方面正表現得愈發成熟。
吳俊輝回憶道，當他在三十年前於一家會計師事務所擔任初級會計師時，在香港設立家族辦公室的現象已較為普遍。當時，客戶會聘請由律師及會計師組成的小型團隊管理其資產，當中包括負責出租全部住宅樓宇、土地或物業重建、投資副業如餐廳等事務。對比現在，他詳述道：「近年來，全面型的家族辦公室數目越來越多，超高淨值客戶及家族會聘請專門為其服務的投資專業人士負責管理其投資事宜，而並非像過去那樣僅依靠傳統銀行與基金公司。」
據李文杲觀察發現，家族辦公室對環境、社會及管治（ESG）、社會責任投資以及慈善事業的興趣與日俱增。對於這一現象，他解釋道：「家族辦公室的職責不再僅限於管理財富，還日益重視建立家族的社會聲譽。因此，他們會更為關注捐助對象和捐贈金額。」
李文杲補充道，當今年輕一代大多數曾經到訪海外，因此能下更為明智的決策，而在投資方面亦隨之變得更為多元化和全球化。黃恆德對此表示贊同：「超高淨值人士（包括新晉富豪）逐漸意識到家族辦公室在保護與傳承財富方面的重要性。我們發現，這類人士對綠色金融、藝術以及慈善事業的興趣正持續增加。」
黃恆德相信，香港有能力滿足這不斷增長的需求。隨着香港政府致力提升其綠色金融樞紐地位，同時並已成為全球最大的綠色債券市場之一。他續說道：「香港還擁有廣泛的慈善活動網絡，慈善資產約佔香港經濟總額的3.3%，佔比率為亞洲之冠。此外，香港還是超過15,000家慈善機構的區域中心。」
潘宗杰亦留意到家族辦公室投資於數碼資產的趨勢。他解釋道：「除二級市場中的傳統私募股權及證券之外，越來越多的家族辦公室正通過投資加密貨幣、代幣以及非同質化代幣等方式來踏進數碼資產這新趨勢。」
陳詠芝對此表示贊同。她認為：「現時傳統投資者主要專注於現實世界的投資機會，相反下一代投資者的思想則更為開放，近年來已開始投資數碼資產。但是，有鑒於加密貨幣在過去六個月內經歷過了調整，投資時需具備穩固支持，並採取適當結構，而非完全投向虛擬資產。未來市場將如何發展，以及參與者將如何融合真實和虛擬，以增加投資機會的可行性及提升風險管理，這一切將非常令人期待。」
會計師的機遇
現在越來越多家族辦公室將總部設於香港，為會計師締造了重大機遇。陳詠芝表示：「新規則與法規為會計及稅務專業人士創造了更多機遇，以讓他們向客戶提供建議與服務。對於投資和業務而言，稅務規劃及執行都至為關鍵。家族辦公室極需要了解最新稅務規則，並清楚當中最能受惠的方法。」
她補充道，香港會計師通常會接觸到不同行業、市場及司法管轄區並且具備相關豐富經驗，她同時指出：「對家族辦公室與超高淨值人士來說，會計師對他們的投資與業務都有莫大幫助。會計師應更積極主動地運用其有利條件、最佳實務及管治方面的經驗與專業知識，從而為家族辦公室與超高淨值人士提供服務。」陳詠芝建議，若希望在該行業取得成功，在企業層面而言，會計師事務所應與金融機構以及更多家族辦公室建立穩固的合作夥伴關係並共同舉辦活動；而在個人層面，會計師應當深入了解不同金融產品、策略及架構，從而向投資者提供更實用的解決方案。
李文杲指出，會計師在家族辦公室中發揮關鍵作用。他闡釋道：「家族企業持有者普遍認為會計師訓練有素、值得信賴並且精通數字。在實際營運中，這些特質對於促進家族辦公室取得成功、構建其價值觀均十分重要。此外，香港擁有龐大會計師人才社群，透過這網絡能夠解決許多難題。因此，企業持有者視香港會計師網絡為重要資產。」
吳俊輝認為，會計師能夠向高淨值客戶灌輸專業知識，助其了解家族辦公室將如何令家族受益。他表示：「作為值得信賴的顧問，會計師能夠向客戶介紹家族辦公室的概念，以及其如何有效及高效率地管理家族資產。此外，會計師熟悉當前的會計及其他監管制度（例如信託或公司服務提供者牌照），以及政府提出的所有相關舉措。因此，在香港設立家族辦公室時，會計師正是能向客戶提供建議的理想人選。」吳俊輝進一步補充，大多數會計師對於一直處理的家族企業擁有深入了解。不過許多會計師卻對直接接觸這些家族則感到些許猶豫，亦未能為他們如何構建一個適當及全面的平台來管理家族資產而提供建議，不只是經營家族企業、而是進一步提供金融資產及為其投資管理提供合適建議。
潘宗杰提醒道，會計師還能夠提供會計及稅務方面的專業服務，從而在適當時幫助超高淨值人士設計、審查和實施投資控股結構與家族信託結構。他表示：「會計師可提供財務與稅務盡職調查、交易安排以及交易後的支援服務，從而在投資階段發揮關鍵作用。」
黃恆德認同香港家族辦公室業務的增長，不僅會推動金融服務業的發展，還將對會計師、律師、合規人員、風險管理人員等相關專業人士產生連鎖反應。他堅信：「受惠於政府的大力支持，加之大中華區及亞洲的私人財富持續增長，香港家族辦公室行業的發展必將更上一層樓。」
本文為編譯版本，原文Generating wealth首發於香港會計師公會會員雜誌《A Plus》2022年第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