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周年專訪系列：再創輝煌

證券及期貨事務監察委員會主席雷添良在會計界歷練多年，與香港會計師公會成立的年期近乎一樣，他見證了會計師的角色演變，其責任與日俱增。在今次專訪中，雷添良講述香港如何保持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會計師在可持續發展中應發揮的作用，並分享他擔任公會會長期間的難忘時刻。

撰文：Jemelyn Yadao

攝影：Jocelyn Tam

1997年對香港來說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對於香港會計師公會亦然。當時隨着香港主權即將回歸中國，公會會長和兩位副會長之職位亦由本地會員擔任。

現任證券及期貨事務監察委員會（證監會）主席雷添良當時是永道會計師事務所（現為「羅兵咸永道」）的合夥人，在1997年這個歷史時刻，他當選成為香港會計師公會會長。他表示：「我當時身旁有謝孝衍和甘博文兩名副會長，那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

雷添良還記得在擔任會長期間，致力加強與內地會計業之聯繫。他說：「與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的相互交流別具意義。他們當時並未活躍於國際舞台上。因此我們一起努力合作，期望一同走向世界。」公會在7月1日香港回歸後，亦同樣順利過渡，他回憶道：「進展令人相當滿意。自此，我們與內地同業頻繁交流，而雙方關係亦日益深厚。」

保持香港的競爭力

證監會成立於1989年，負責監管香港的證券及期貨市場。在辭任羅兵咸永道高級顧問一職之後，雷添良於2018年加入證監會擔任主席，他指出，證監會制定了健全的監管框架，並通過監督、市場監察和執法行動達至最高的合規水平。

證監會作為法定機構，監管工作是其主要職能，但雷添良強調，監管只是鞏固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的其中一個支柱。他指出：「市場監管是成功的一個要素；而另一個是市場發展，要兼備兩者並取得良好的平衡。我認為這一目標並非遙不可及。」

證監會多年來一直支持市場與科技發展。雷添良表示：「在全球競爭激烈的市場環境中，市場發展顯得更為重要，因此我們採取了一個多管齊下的做法。」

舉例說，證監會的首要工作之一， 就是加強香港作為內地與全球市場之間橋樑的角色。為此，證監會多年來一直與內地當局通力合作，擴大市場聯通的機制，特別是各項互聯互通機制。

雷添良稱，在香港聯合交易所（聯交所）上市的內地公司超過1,400家，佔香港上市公司總數的一半以上，這反映了內地公司在香港股票市場舉足輕重。他說：「香港必須維持其作為內地公司首選資本市場的地位。而對於國際投資者來說，他們希望通過其熟悉的平台投資中國，而香港一直能給他們帶來信心。我們非常重視這一點，因此我們其中一項主要工作是與同業保持對話，以了解如何合作擴大這些互聯互通機制。互聯互通不僅只限於股票，還可包括未來推出的其他產品。」

而優化粵港澳大灣區跨境理財通，以及內地與香港基金互認安排的工作，目前亦正在進行中。雷添良說：「我們很高興各方都同意優化跨境理財通，當中包括擴大合資格投資產品範圍、擴大合資格投資者範圍，以及允許更多證券公司等機構參與。證監會還與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中國證監會）保持溝通，以擴大公募基金的互聯互通。」

證監會主席雷添良於香港回歸之年當選成為香港會計師公會會長。他還曾擔任公會前稅務委員會主席長達12年之久。

靈活監管方針

雷添良認為，在這瞬息萬變的世界中，保持靈活與應變能力才能與時並進。這是證監會對市場發展的方針。「通過建構靈活的監管環境，我們能夠迅速適應、跟上時代步伐、應對挑戰，並在急速變化的市場中抓緊機遇，特別是在經歷了長時期的新冠疫情影響、全球通脹和貨幣緊縮等問題之後。」

以監管機構如何為適應市場的新興趨勢為例子，雷添良談及到專為中央虛擬資產交易平台（centralized virtual asset trading platforms，簡稱VATP）而設的發牌制度。該制度於2023年6月1日生效，證監會以此執行對VATP的發牌與監管。他稱：「我們在如何應對VATP所帶來的許多挑戰上，所經歷的過程與別不同。於數年前，這些平台並不屬於證監會的法定監管範圍。但隨着虛擬資產在香港作為一種投資資產類別日漸普及，我們認為有必要對其加以監管。」根據新制度，VATP若要在香港提供虛擬資產交易服務，必須首先向證監會申請牌照。

整體來說，證監會以保護投資者為大前提，對科技抱持中立態度，亦擁抱創新。雷添良指出：「以VATP制度為例，我們借鑑FTX倒閉及其他事件，實施了嚴格的保障措施，例如管治程序、分隔客戶資產、代幣納入和其他措施，在此前提下允許散戶參與。」

推動可持續發展

國際證券事務監察委員會組織（國際證監會組織）於7月認可國際可持續準則理事會（International Sustainability Standards Board，簡稱ISSB）的可持續發展相關財務披露準則，促使證監會及其他成員機構採納及應用該準則，以應對可持續發展相關風險與機遇。雷添良指出，證監會於很早期已積極參與有關可持續發展議題的全球討論，這部分歸功於證監會前行政總裁歐達禮，他在國際證監會組織擔任理事會主席長達6年。

雷添良表示：「我必須要感謝這裏的所有同事。我們於很早期已意識到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並應及早採取行動，亦要適時了解香港需要採取哪些措施以保持在這領域的領先地位。」現在正是其時，證監會與聯交所密切合作，以在本港實施準則。「針對如何強制要求上市公司匯報氣候相關資料，聯交所已展開相關諮詢，並會適時作出總結。」

鑒於在香港上市的內地公司數量眾多，因此雷添良認為與中國證監會合作十分重要。「如我們希望取得任何成果，這亦需要內地公司的配合，這就是我們需要與中國證監會積極合作的原因。」

他指出，在香港成功實施ISSB準則，需要付出巨大努力，這對香港的長遠定位十分重要。「氣候信息披露是一個非常複雜的議題。我們需要處理制訂時間表等實際問題，並考慮有關達成目標的各種不同方法，而循序漸進的方式是現時較為可取的選擇。我們仍需要在這些方面努力，並承諾會成為最早採納該準則的地區之一，成為國際的榜樣。」

另一目標是促進香港公司控制碳排放水平。雷添良表示：「實現香港和整個中國的氣候目標將惠及全球。這些目標非常艱巨，我們必須共同努力才能實現」。他所指的目標是內地的「30·60」雙碳目標（於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及於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

雷添良認為會計行業在可持續發展領域擁有巨大潛力。他強調，長久以來，審計師是香港金融體系保持穩健的中堅份子，而在可持續發展匯報的生態系統中，他們同樣會發揮關鍵作用。他表示：「在進行可持續發展相關工作時，審計師將繼續堅守其專業價值觀和職業道德，這有助於加強市場信心，並向不同公司推動最佳實務。」

他指出，「轉型金融」亦特別為註冊會計師帶來重大機遇。綠色轉型事在必行，但成本高昂，而如何為轉型進行融資將成為主要挑戰。「在中國，綠色產業僅佔國內生產總值約10%，這意味着經濟活動的90%需要實施低碳轉型。轉型金融的需求將大大增加，而會計師顯然將在為綠色金融產品評估、審計以及提供諮詢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行業翹楚

雷添良回顧其在羅兵咸永道40年的職業生涯，他在香港的黃金時代回到這座城市，以至後來成為了一名稅務專家，他表示：「這趟旅程相當奇妙」。

雷添良從英國一所大學畢業後，於1978年加入倫敦的永道會計師事務所。他當時有志投身會計或法律。他說：「這兩項技能對你將來從事哪種工作來說都非常重要。你可以繼續留在這個行業，或憑這些技能轉職至其他範疇。永道會計師事務所取錄了我充當見習會計師，自此成為終身事業。」

雷添良在審計部門工作兩年後，獲得可於其他範疇發展的機會，他繼而從事稅務範疇，並且樂在其中。「稅務諮詢工作旨在達致最佳效益的交易或協議安排，而你必需成為這範疇的頂級專家。當客戶十分欣賞你的工作時，就能從中得到莫大成就感。」

他補充道，當年隨着香港與內地、內地與世界的互動，中國稅務專家變得炙手可熱。雷添良亦曾擔任公會前稅務委員會主席長達12年，其後數年亦繼續擔任該委員會成員一職。

雷添良於1984年調職至永道會計師事務所的香港辦事處，當時香港正迅速成為全球投資的首選地。他表示：「我可算時來運到，那時正是香港經濟的全盛時期。事務所取得了蓬勃發展，這帶給我們所有人巨大的機遇。」

永道會計師事務所與羅兵咸會計公司於1998年合併，成立了羅兵咸永道。他表示，直到2018年從該事務所退休前，他從未想過離職。他說：「在事務所工作的40年間，我獲得不少機遇，亦有幸加入全球最大的會計師事務所的環球董事局，這些經歷可謂難能可貴。」

雷添良於1978年加入永道會計師事務所（現為「羅兵咸永道」），他在該公司工作了40年，並在此發展成為稅務專家，以及出任合夥人董事會的首席董事及環球董事局的成員。

誠信與專業

雷添良在擔任公會會長後，展開了其公共服務生涯，主要涉及教育。他說：「我參與了很多有關教育的不同工作，可謂機緣巧合。」

從2015年到今年年初，雷添良一直擔任教育統籌委員會主席，該委員會負責就整體教育發展向政府提供意見。他還曾擔任自資專上教育委員會、政府助學金聯合委員會，以及首長級薪俸及服務條件常務委員會的主席。他現時則為大學教育資助委員會主席。他表示：「這種經歷非常寶貴，因為你能藉此深入了解香港的情況，擴濶人際網絡，並能運用你的專業知識和經驗來幫助香港邁步向前。」

在其公共服務生涯中，他的會計師技能和經驗發揮了關鍵作用。雷添良指出：「會計師被培訓成為具備誠信及良好判斷力，因此很多擔任公共服務的人士都是會計師。我認為這正是政府在委任委員會成員時所考慮的特質。」

雷添良喜歡直陳己見，並認為這體現了委員會成員的價值。他表示：「我有時會直接向政府部門提出反對意見，我認為這就是政府委任專業人士的原因。即使意見相左也沒關係，只要坦誠討論，就能解決問題。」

雷添良負責引領證監會的策略性方向，這充分印證了會計師所具備的基本特質至關重要。他指出：「我的前任及他的前任都是會計師，這已形成傳統，這歸功於我們所受過的會計師培訓。」他在文中所指的正是方正和唐家成，他們均曾擔任證監會前主席以及是公會會員。「此外，主席需要處理很多管治工作，而我擔任羅兵咸永道合夥人董事會首席董事的經驗也十分有幫助。」

寄語下一代

雷添良建議年輕的未來會計師應專注於提升溝通和語言技能。他說：「英語和中文都是基礎。如果還通曉西班牙語就更佳，因這就能涵蓋全世界98%的地區。」

他續稱：「你還需要了解時局及全球大事，特別是國內。在某個特定範疇做到出類拔萃，就能擁有很大優勢。」多年來，雷添良見證了諮詢工作對會計行業發展的推動作用。他認為：「事務所必須適應社會發展，而諮詢工作現在亦牽涉了很多範疇。諮詢角色能為客戶帶來價值，正是會計師大展拳腳的機會。」

雷添良還提醒年青會員切忌驕傲自滿。他指出，現在人們過於著重科技產品及在工作與生活中取得平衡，似乎忽略了工作。他說：「努力工作並非壞事。這對你有莫大益處，這能讓你磨練成才。而工作時應精益求精。」雷添良補充，最重要的仍是享受工作。「人生短短數十年，年輕人應找到自己擅長和感興趣的事，然後奮勇向前。」

作為公會前會長，雷添良一直密切關注公會的發展。他希望公會能繼續創新，為會員創造價值。對他來說，有一點必需保持不變。「公會必須保持其國際地位，並繼續在世界舞台上發揮領導作用。」

對於雷添良來說，良好的聲譽定能受得起時間考驗，在公會慶祝成立50周年之際，他繼續以作為公會會員而自豪。他表示：「過去多年來，香港會計師公會享負盛名，社會對公會會員亦高度認可。作為一名公會會員的意義重大，應當為此而自豪。」對他個人而言，過去在公會的日子更令他感到驕傲。「我在歷史性的一年成為會長，是獨一無二的經歷，這段美好回憶將永遠伴隨着我。」

本文為編譯版本，原文Creating the next golden era首發於香港會計師公會會員雜誌《A Plus》2023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