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動審計質量水平

作為國際審計與鑒證準則理事會副主席，芮懷漣將他數十年的經驗應用在準則制訂過程中，並協助該組織擴展足跡至不同國家。他講述新修訂的《質量管理準則》對審計業的影響、他的國際化成長背景，以及在準則和監管方面的事業歷程。

撰文：Nicky Burridge

攝影：Stefen Chow

1992年，芮懷漣身處北京，站在會議室的後方，目睹中國政府與當時的六大會計師事務所締結為期20年合作協議的簽署儀式。他回憶道：「當時我是一個年輕的審計師，入行只有三年，那時我覺得20年是很長的時間。」

轉眼到了2012年，芮懷漣見證了這項合作協議的終結。他說：「我想，『天哪，我見證了它的第一天和最後一天。』這20年間，我到過很多地方工作，從沒想到會回來看它的終結。當我回望過去，它已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芮懷漣現為國際審計與鑒證準則理事會（International Auditing and Assurance Standards Board，IAASB）副主席、畢馬威中國（KPMG China）公共政策與監管事務主管合夥人。他於1989年美國邁阿密的安永會計師事務所（Ernst & Young）開展事業生涯。在安永工作三年後，他接到了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Arthur Andersen）的邀請，協助該所在中國內地設立事務所。

芮懷漣欣然接受了這個機會。他回憶道：「那是十分寶貴的經驗，基本上一切事情都是由零開始，而1992年對於中國的審計業來說是重要的轉捩點。」他在安達信工作了三年，期間協助了七個於上海證券交易所首次公開招股（IPO）的項目，並助力多間跨國企業透過投資和合夥形式踏足中國市場。

1995年，他加入美國一家跨國電信公司。「於1990年代末，電信和互聯網基礎建設是熱門的行業。當時正值全球電信業放寬管制，我想在這行業工作會提供我新的動機。我加入了該公司擔任區域首席財務官，後來成為了亞太區首席財務官。」

他在該公司工作了六年，其間公司在美國上市。那時他剛組織家庭，加上已在美國以外的地方工作了近九年，認為是時候返美。儘管當時他有不同的機會，令他最感興趣的是位於華盛頓的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總會計師辦公室的副總會計師一職。他說：「當過會計師並在上市公司工作過後，我對監管和準則制訂十分感興趣。監管機構好像很神秘，外界不確實知道它們的想法、規則和規例是如何制訂。」

他補充道，考慮到兩個年幼孩子，一份不用頻繁出差的工作更為合適。回想過去，他認為那是事業旅程的最佳決定。芮懷漣在SEC工作了八年，負責國際會計和審計準則以及國際審計監管。

他剛上任數月，安然（Enron）宣佈破產，揭發出來的會計醜聞亦導致安達信解散。芮懷漣說：「在安然和其他公司倒閉後，美國國會通過了多項法律和法規，加強企業管治以及管理層和審計業問責。我視這件不幸事情為良機，讓我能參與許多監管和立法方面的變革。」

他補充道，美國實施了這些變革後，其他國家的監管機構，如歐洲、英國和日本等地，亦開始推行類似的法規。他說：「我有機會代表SEC與全球許多監管機構合作，改進審計方式、推動審計業承擔責任。」

2008年，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KPMG）邀請他到北京工作。他說：「我認為那是一個好機會。我想了解一切新規則和條例如何影響審計業，所以我加入了KPMG，並一直工作至今。」

建立共識

芮懷漣於2017年加入IAASB，該組織專責制訂有關審計鑒證和質量控制的國際質量準則。他於今年年初更獲委任為副主席。驅使他當初加入IAASB，是因為能幫助提升審計質量，要實現這點，必要有高水平的審計準則。「我擔任副主席一職，希望向全球推廣採用IAASB制訂的準則，並聯繫持份者以推廣審計業應該擔當的角色。」他認為自己肩負着兩大職責，就是建立共識和外聯交流工作。

芮懷漣認為在SEC累積的經驗，對他在IAASB的工作大有幫助。

「在SEC任職期間，我與許多世界各地的監管機構，以及包括香港會計師公會在內的專業團體合作，了解國際社會對提高審計質量和建立共識的意見。」

他指出，在制訂準則時，考慮審計業的意見之餘，更重要是考慮審計和財務報表使用者和機構，特別是投資者的意見。「我曾身負監管者的角色，過去13年一直在會計行業任職，自己也是投資者，所以我能帶來不同的觀點。」他說：「IAASB大部分成員一直從事審計業或擔任監管者，他們能在準則制訂過程貢獻獨有的觀點。作為副主席，我試着協調各種不同觀點、理解構成不同觀點的因素。要從分歧中找到共通點，從而制訂供全球採用的高質量準則，願意聆聽問題、了解他人的觀點是當中的關鍵。」

他補充道，由於IAASB是國際組織，他必須對地區和文化差異高度敏銳。他表示，歐洲和亞太等地區不應視為一個個體，因為當地各個國家都有着截然不同的觀點，舉例說儘管日本和中國都位於北亞，但文化卻截然不同。

芮懷漣形容他的第二個角色，是擔當IAASB的大使，推廣國際準則及鼓勵各地採用，以及進行外聯交流工作以推動準則趨同。他說：「由於疫情相關的外遊限制，我無法出差，但我仍與不同監管機構保持溝通。在推廣準則的同時，我也會聆聽他們的需求，以及在當地國家實行準則時有否遇到挑戰。副主席必須了解世界各地狀況，確保準則適用於不同國家。」

作為副主席，芮懷漣珍視在工作中仍有不斷學習的機會。他亦喜歡認識到不同文化背景的新朋友、了解他們的觀點及國際準則如何影響當地的事務所。他說：「他們對自己的觀點都很堅定，而在建立共識時所遇到的挑戰，亦是我喜歡在IAASB任職的原因。」

芮懷漣在今年年初獲任命為IAASB副主席，負責推廣IAASB制訂的準則，並聯繫持份者以推廣審計業應該擔當的角色。

新準則

IAASB最近發佈了三項有關審計質量管理的新準則，新準則將於2022年12月生效。芮懷漣解釋道，這些準則旨在確保審計以最高水平來進行，特別是目前許多會計師事務所會在多個不同國家進行審計。

新準則的目標還包括確保事務所具有以質量為導向的文化，而領導層注重質量而非運營業績。此外，由於企業失敗個案會令審計師的角色受到質疑，IAASB還致力維護審計業的可持續發展。

新準則的取向亦由合規性改為更積極的風險主導。芮懷漣解釋道：「過去，準則較像『清單表格』形式。而現在，會計師事務所的領導層必須採取更積極主動的方式，透過一系列政策和流程來管理質量，以顯示事務所擁有有效的質量管理系統，確保所簽署的所有審計意見在各情況下都是恰當。」

此外，他還擔任一個專責小組的主席，負責企業集團財務報表的審計準則的運用及修改，特別是如何在多個不同司法管轄區進行審計工作。他解釋道，該專責小組正在研究當審計團隊與其他司法管轄區的事務所成員共享資料時受到各地的當地法律及法規的限制，審計團隊在不同地區進行審計將會如何受到影響。該準則預計在2021年年底定案。芮懷漣期望該準則可以提高企業集團財務報表的審計質量，並提升審計實務的一致性。「我期望會有更清晰的指引，說明企業集團審計師在審計項目中應負的責任，以及加強參與審計項目的基本成員與集團審計師之間的溝通。我們亦會從監管機構給予的資料中釐清審計工作底稿的要求。」

芮懷漣還參與了由IAASB領導的反詐騙項目，以應對全球企業詐騙日增的情況。他說：「我們正在研究會計業在偵測詐騙方面所扮演的角色，並與監管機構和其他持份者合作，確保能修訂準則以加強專業會計師和審計師在偵測詐騙方面的某些責任。我們亦試着了解企業管理層和企業管治應發揮的作用。」該項目旨在決定IAASB是否應採取進一步和何種程度的工作建議，例如在未來制訂相關準則或發佈非官方指引，以解決在財務報表審計中發現詐騙事件的事宜和挑戰。

芮懷漣說：「該項目目前處於收集資料和研究階段，將作為日後IAASB的反財務報表詐騙相關工作的決策參考。」

芮懷漣小時候於英國就讀寄宿學校，也曾在美國工作。他現居於北京。

應對疫情

芮懷漣稱，新冠疫情無疑對IAASB和普遍審計師的工作帶來重大影響。他指出，由於現時的外遊限制，理事會和各專責小組都無法舉行實體會議，改為以網上形式進行會議。「對我們來說，具效率的工作方式是進行面對面的會議，會上一起討論和分析。我們身處在18個不同時區，例如位於紐西蘭的成員就要在淩晨一、兩點起床開會。而與整天的面對面會議相比，網上會議要濃縮至三小時，而且我們無法於會上及時以畫圖工具來表達不同的想法思路，令效率大打折扣，讓事情更具挑戰性。」

他補充道，疫情亦對審計專業人士帶來影響，不論是海外還是國內，也無法前往審計，不得不以網上方式執行審計工作。他說：「他們可能無法到客戶辦公室查看賬簿和記錄、審視有沒有詐騙跡象。他們也無法透過盤點或點算固定資產的方法去檢查存貨量。」審計師在維護財務報告可靠可信方面扮演重要角色，為支援他們，IAASB發佈了六份審計實務提示（Staff Audit Practice Alerts），以應對疫情下審計環境變化的應關注事項、考量持續經營因素等等的議題。

芮懷漣還表示，會計師事務所亦正在採取相應對策，而疫情也造就了機會讓它們開發進行遙距審計所需的技術，例如使用機械人科技來觀察存貨。為此，IAASB成立了一個科技工作小組，探索有效率、合用的新興科技發展，包括數據分析技術等，以提高審計質量，以及如何能透過新制訂或修訂的國際審計準則或非官方指引，來對這些發展作出最有效回應及相關時間表。芮懷漣說：「在3月18日，科技工作小組發佈了非官方的支援資料，以幫助審計師應對過度依賴科技的風險，不論這種風險是源於使用自動化工具和技巧，還是源於利用企業的系統所產生的資訊。」

國際化人生

芮懷漣13歲那年，他到英國的寄宿學校留學。他形容該學校具前瞻性，坐落於德文郡（Devon）、位置偏遠、四周都是農場。他的朋友多數是在海外工作的英國僑民子女。他記得與朋友共度假期時，曾聽過他們的父母講述在印度和澳洲等國家的生活。他說：「這塑造了我的個性和思維方式，擴闊了我的視野，令我立志從事能到處遊歷、飽覽世界各地文化的職業。」在他畢業時，他的父母已移居至美國，他繼而上了邁阿密大學。他笑說，自己沒有當科學家或律師的頭腦，所以他選擇當會計師，修讀工商管理和會計。

回想這段艱難時期，他說：「我從未踏足美國。當年我才19歲，我來自英國，感覺很難適應美國的生活。兩地的社會很不同，而我的家人擁有東亞血統。我就像融合了不同國家、文化、教育和思維方式的大熔爐。」

芮懷漣的兩名孩子都居住在美國。25歲的女兒在安永工作，而21歲的兒子將在18個月後大學畢業。

在工作之外，芮懷漣熱衷攝影，這個愛好是在德文郡鄉間生活時培養出來的。在英國期間，他還愛上了英式足球。他笑道：「我自1976年以來一直支持曼城隊，沒人能說我追隨一支近期成功及富有的球隊。整整35年，我看着曼城被曼聯打敗，降到丙級，更在30多年裏從沒得過冠軍。你必須經歷這整個過程才算是真正的球迷。」

本文為編譯版本，原文Setting the bar首發於香港會計師公會會員雜誌《A Plus》2021年第3期。